【遗憾】54.矛盾1
曲若阳比他们早一天回来，这会儿正穿着家居服抱了个果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瞧见人进来，她放下果盘走了过去：“回来啦。”
外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，曲若阳先是愣了愣，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，将目光往外公身后挪去，落在了最后面的孩子身上。
她又飞快地扫了眼外婆和元翰，明白了外公的意思。
“元晨。”曲若阳笑嘻嘻地过去，顺手接过了元晨手里拿着的东西：“小姨帮你拿吧，走，我们上去看看房间。”
她空出一只手忙不迭地拉着元晨往楼上去：“我也昨天刚回来呢，你们俩的房间还是我和家里阿姨一起亲自收拾出来的，你房间那个柜子都是书，外公外婆平时也没好好整理，我昨天可是给一本一本摆好了，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看的……”
元晨知道她是替自己解围，点着头乖乖跟小姨上楼了。
元翰回头盯着他的背影，目光久久没有移开，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转角。
有一瞬间他真切感觉到了元晨的格格不入，他不像是回家探亲的孩子，反而像一个来借宿的客人。
此时，外婆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，拉着元翰坐在了沙发上，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：“外头冷，喝杯热的暖暖身。”
“谢谢外婆。”元翰慢慢将目光收回，移到了手中的茶杯上。这杯茶温度适中，入口正好，泡的也是极好的茶叶，元翰却没什么心思仔细品尝，思绪似乎也随着元晨悄悄离开了这里。
外婆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，拢了下自己的披肩，端起茶抿了一口，缓缓说道：“回国之后怎么样？他有没有给你惹事？”
这个“他”指代的是谁不言而喻。
元翰立即回道：“没有。”
撇去别的不说，元晨是真的很乖一孩子。尽管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搞一次失联很晚才回来，但平时确实是个安分的，没给他惹出过什么大事端来。
外婆轻哼一声，不以为然地说道：“他怎么样，我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数的。要是真有那么安分那么乖巧，也不至于把你逼得跑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不回来，现在这样子，不知道是装给谁看。”
“阿毓。”外公发觉她语气不好，于是喊了外婆一声，提醒她稍微收敛着点自己的脾气。
外婆沉了声音：“他现在16岁，上了高中，也不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人了。你要是和他呆不习惯的话，完全可以让他住校，眼不见心不烦，每周或者每个月定期给生活费就……”
“外婆。”元翰轻声打断了她的话：“我没有不习惯和元晨待在一起，那也是他的家。”
外婆没再说话，沉默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茶几上。
外公则将果盘推到元翰面前，笑着打圆场：“你看你难得回来一次，我们也不提这些个事情了。来，先吃点水果，一路上舟车劳顿，你好好休息会儿，等会儿就叫刘阿姨准备晚上的菜，多做几个你爱吃的。”
元翰应了一声。外公顺势问起他在国外的生活，话题很快转了个方向，连带着气氛也缓和了不少。
相比于楼下的聊天声不断，楼上的两个人就有点演默剧的意思。
元晨情绪不高，曲若阳帮着把行李收拾好之后有意想找个话题和他说说话，但不管说什么，都被元晨用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给带过去了。
曲若阳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眼前的孩子开心一点，于是伸出手想揉揉他的脑袋，却不料被元晨立刻躲开了。
他垂着眼眸，没去看曲若阳。片刻后似是察觉到了刚刚的举动不太礼貌，又或者是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，元晨只好主动挑了个话题出来说：“小姨，外婆的身体……恢复得还好吗？”
曲若阳点点头：“挺好的，但她是老毛病，要根治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。这不是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嘛，医生说像外婆这样的，术后恢复尤其重要，近来我和外公都格外注意着，生怕再出些什么问题，毕竟是心脏……”
元晨跟着点点头。
曲若阳目光复杂地看向元晨，踌躇道：“阿晨，外婆她……你知道的，因为姐姐那场车祸，她一直对你，有点怨念……”
“外婆这个人，说话向来不怎么好听，这段时间要是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你不开心了，你就……稍微忍一忍，别和她闹，好不好？”
元晨原本低垂着的脑袋听到这话后抬了起来，目光直直对上了曲若阳。
那一瞬，他在曲若阳的目光中看见了纠结、心疼、悲痛，以及……隐藏在那些情绪之后，被掩盖住的丝丝怨念。
小姨其实也不希望他回来过年的。
外公外婆只是想见元翰，曲若阳希望外婆平平安安过完这个年，而哥哥将他带回江城过年，什么都没替他考虑过，只是作为一个监护人完成了一项任务。
其实这个家并没有人是期盼着他回来团圆的。
元晨默默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窗户，手不自然地攥上了自己的袖口。
元晨怕极了在别人看他的目光中看见怨恨之类的情绪，就像警钟一样，振聋发聩，时时提醒着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情。
那偏偏是他永远无法结痂痊愈的伤口，最不堪回顾的过往。
晚上。
从进门到晚饭，外婆从始至终没有分给过元晨一个眼神。
她眼里只有元翰，下午一直和他聊天，晚饭时也接连不断地给他加菜。连曲若阳都忍不住调侃说元翰一回来，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要先往旁边站。
元晨只是坐在位置上沉默地扒拉碗里的米饭，怕碍着外婆的眼，也不敢和元翰坐得近，大半是往外公那边靠。
外公见他光吃米饭不夹菜，干脆把一盘小酥肉往元晨面前推了推，笑道：“阿晨，尝尝这个，这个外公做的，很好吃的。”
元晨不知道现在这个场景他该做出些什么反应，懵懵地盯了面前的盘子几秒，最后只干巴巴地小声说了句谢谢外公。
筷子刚夹上一块肉，就听旁边传来外婆不满且含着冷意的声音：“这么大个人了，难道连顿饭都吃不好吗？”
元晨一愣，霎那间感觉到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，但并不是友善的。
他抿着唇，慢慢收回筷子，不自觉缩了缩身子，低着头小声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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